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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离2017年度允在文推荐总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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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之恋] 姐夫[爱不离首发/盛宴约文/掰弯] BY:花开本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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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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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6 07:45: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文系爱不离实体《盛宴》约文【热菜-鱼香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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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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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6 07:48:46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1

冷冽的风迎面扑来,带着南方城市特有的潮气。金在中摘下口罩,做了个深呼吸,仰脸看了看灰白色的天。阔别五年,G城的冬天依旧跟记忆中的一样,潮湿阴冷,看不见丁点太阳,唯独空气一如既往的清新,沁人心脾。

高铁站里人影攒动,来往旅客行色匆匆。

如果不是正在经历,金在中很难相信大天朝的春运竟比新闻里的还要壮观。

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潮慢慢往出站口挪,远远地,金在中就看见了那个鹤立鸡群的男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对方的目光也准确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金在中不由自主地脚下一顿,就这样隔着涌动的人群和那人彼此相望,直到有人不耐烦地在他背后推攘了一把,他才恍然回神,迈开步子朝对方走了过去。

“姐夫。”金在中轻唤一声,陌生又熟悉的两个字滚过舌尖的瞬间,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姐夫微微颔首,唇边漾开来一抹笑:“欢迎回来。”

跟记忆中的一样,却又好像不一样,金在中莫名地想。

因为是大年三十,高铁站的停车场里没什么车,一眼望去,寥寥无几。金在中老远就开始寻找记忆中那辆每次坐上去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的斯柯达小轿车,直到姐夫领着他在一辆大型SUV的面前站定。

金在中怔了怔,问:“这辆车?”

“嗯,两年前换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很喜欢这款车。”姐夫边说,边将金在中的行李箱锁进了车子的后备箱里。

“还行吧。”金在中含糊道。其实那个年纪的他只是喜欢张扬的东西而已,对车子本身是没什么研究的,有那么点叶公好龙的意思,而如今年纪越大越明白,衣食住行也好,人际交往也好,简单的、舒适的才是最可贵的。

“这车挺不错的,你眼光很好。”姐夫忽然没头没脑地补充了一句,见金在中没什么反应,就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车子出了高铁站,在空阔的马路上飞驰,温暖安静的车厢让金在中有些昏昏欲睡。

“要是困就睡会儿。”姐夫说。

金在中没有逞强,将椅背放下去了一些。他昨天睡得太晚,今天又起得太早,本来想在旅途中补会儿眠,不料同车厢的小孩实在太吵,只能作罢。可是眼下他虽然很困,可真要他睡,他又睡不着,只好闭上眼睛假寐。

车子往前开了没几分钟,可能是遇到了红灯,就慢慢地停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张毛茸茸的、带着奶香的小毯子落在了金在中的身上。金在中的眼睑微颤,却没有睁开。等到车子再次启动,他才悄悄撕开一条眼睛缝,看向身旁的姐夫。

姐夫的外表和从前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眼鼻唇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带着青色胡茬的下巴也依旧有棱有角,宛如刀削斧凿一样的锋利,透着雄性特有的刚毅与狂野。可不知为何,金在中还是觉得姐夫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只不过一时半会儿他说不上来。

金在中就这么悄悄地打量着姐夫,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等到鼾声响起时,一只宽厚的手掌在踌躇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探了过来,带着硬茧的指腹非常小心地刮了刮他的脸。

金在中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被姐夫摇醒时,甚至还有点迷糊,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看见姐夫眼底戏谑的笑意才蓦地清醒过来。

“到家了。”姐夫说。

金在中闻言,转动脖子,看向那扇熟悉的大门。

离开了五年,终究还是回来了。

开门的瞬间,一个年近花甲,却保养极好的女人边在围裙上擦着手,边匆匆忙忙地迎了上来,身后跟着来不及放下锅铲的丈夫。金在中见这二人略微激动的样子,心里动容,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爸,妈,我回来了。”

金妈闻声,眼眶瞬间红了,嘴上却说:“臭小子!怎么,终于舍得回来了?”

金爸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假装镇定地说:“嗯,回来就好。”

话音未落,楼梯上已经响起一阵啪塔啪塔的脚步声。须臾,一个小不点一边叫着爸爸,一边扑腾进了姐夫的怀里,小脸在姐夫的腿上蹭了蹭,才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怯生生地瞅着金在中。

金妈忙不迭地说:“茵茵,这是舅舅,快跟舅舅问好。”

茵茵有些害羞,却还是乖巧地叫了声“舅舅好”,软糯的童音瞬间就击中了金在中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茵茵好乖,”金在中轻声哄道,朝茵茵伸出手去,“可不可以让舅舅抱抱?”

茵茵犹豫了会儿,才在爸爸的鼓励下羞答答地朝金在中走来。

当又软又沉,还带着点奶香的小人儿落入怀里的那一刻,金在中的心里就像开满了鲜花一样,他忽然有点理解姐夫初为人父时抑制不住的激动的心情了。金在中将事先准备好的芭比娃娃拿了出来。

“茵茵喜欢芭比娃娃吗?”他问,见茵茵点了点头,就说,“那把这个送给茵茵好不好?”

茵茵闻言,并没有立即去拿芭比娃娃,而是询问地看了看爸爸,见爸爸笑着点了头,才将娃娃抱进了怀里,然后奶声奶气地说了句“谢谢舅舅”。

同以往一样,大年三十这天,姐夫照旧留在G城陪金家二老守岁,等到大年初一,金家二老开始走亲访友的时候,他再带着老婆孩子喜气洋洋地回老家拜年,只不过今年与往年却略有不同。餐桌边依旧坐着五个人,可姐姐金在熙惯坐的位置上坐着的却变成了金在中。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过年夜饭,开始看春晚,等到《难忘今宵》的旋律响起时,姐夫起身拿起了外套。金妈见状,忙劝他这么晚了就别走了,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姐夫却推说有东西落在了另一边的家里,必须回去收拾。金妈劝他不住,只得让他走了。

听着屋外引擎发动的声音,金妈几不可闻地轻叹一息:“其实早上你姐来过电话,说很想家,很想茵茵,可我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给挂了。”

金在中不置可否,等到再也听不见汽车的声音了,才对金妈说:“早些休息吧,妈,明早还得早起呢。”

Chapter 2

翌日早晨,姐夫刚把车停稳,金在中就一手抱着茵茵,一手提着行李走了出来。不等姐夫开口询问,他就主动解释道:“我爸让我去给茵茵的爷爷奶奶拜年。”

姐夫忙说:“不用,你难得回来,该留在家里陪咱爸咱妈,我带茵茵回去就可以了。”

大清早的,金在中可没精力跟个榆木脑袋费口舌掰扯道理,只求速战速决,于是转而哄着怀里睡眼惺忪的小外甥说:“茵茵,舅舅和你一起去给爷爷奶奶拜年好不好?”

“好。”茵茵说,又把金在中的脖子搂得更紧了些。只就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充分说明了金在中凭借俘虏小外甥的心,而又一次重新站回了金家食物链最顶端的事实,这让某人有些没辙。

这时,金爸也拉开门走了出来。

“你就让他跟你去,这是礼数。”金爸说,递了两瓶茅台酒过来,“这个是给你爸的,记得代我和茵茵外婆向你爸你妈问好。”

“知道了,谢谢爸。”姐夫说,他敢跟金在中掰扯道理,但是面对金爸金妈,他只会无条件服从。

就这样,金在中又一次踏上了陪姐夫回老家拜年的征途。

姐夫的老家叫郑家村,顾名思义,村子里的人大多姓郑,沾亲带故的,往上划拉一下会发现,原来很早以前大家就都是一家人。这几年,民俗风情旅游盛行,“暧暧远人村,鸡鸣桑树颠”的农家乐顿时就火了。于是,依山傍水、条件得天独厚的郑家村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家家户户都赚了个盆满钵满,小洋房起了一栋又一栋,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破败落后的样子?

望着旧貌换新颜的郑家村,再想想五年前,金在中有些唏嘘。

郑爸爸、郑妈妈倒是没想到,今年来给他们拜年的会是金在中。当然,比起那个永远冷着张脸,从不搭理他们的儿媳妇,见人总带三分笑、嘴又甜的金在中自然更招人喜欢,只是二老难免还是有些惊讶。不过惊讶归惊讶,二老还是乐呵呵地包了个大大的红包给金在中。金在中倒也没跟他们客气,大方收了后,转身就给放到了茵茵的小书包里。

晚上,大孩子依旧带着小孩子在田坎上放烟花。金在中不放心小外甥,便跟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过了会儿,姐夫也来了,一声不吭地杵在他身边。

金在中忍不住调侃道:“怎么今年不玩儿了?”

姐夫莞尔:“年纪大了。”

金在中轻嗤一声,心说五年前的你难道就很小了吗?

“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姐夫问,摸了一支烟出来。

金在中原以为他要抽烟,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后来发现他只是含着,没有点燃,也就没说什么:“初七就走。”

姐夫笑:“这么急?我以为你至少要在这里过完元宵节。”

金在中抿抿唇,说:“手里还有个课题研究。”

姐夫点头,又问:“那毕业以后呢?有什么打算?”

“教授希望我留校,美国那边也有一个offer,我还在考虑。”

姐夫沉默了会儿,才说:“都是很不错的机会,你该好好把握。”

金在中笑了,问他:“那么你呢?最近怎么样?以前你说过的那个什么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就能净赚十几万的资格证考下来了吗?”

“你居然还记得。”姐夫说,笑声含在喉咙里听起来有些低沉,却意外地悦耳,“我打算过完年以后试试,问题应该不大。”

金在中怔了一下,忽然扭头死死地盯着姐夫。

姐夫被金在中的目光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金在中闻言,仓皇将目光投向不远处跟在小哥哥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的小外甥女:“这两天我都没听茵茵提起过妈妈,她好像一点也不想她。”

“你认为我会在孩子面前说妈妈的不是,好让她恨她吗?”姐夫苦笑,“不会的,在中,我不会。”

金在中心下一惊,有被人拆穿后的尴尬,却还是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姐夫不置可否,而是说:“你姐不太会带孩子,茵茵跟她从来就不亲。”

换作五年前,金在中肯定会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又跟茵茵那么亲?可是如今的他不会,所以他说的是“幸好你把茵茵照顾得很好,教得也很好”。

“茵茵本来就很乖,也很懂事。”姐夫说,眼睑微垂,“大概是她也知道自己有个不争气的爸爸吧。”言毕,忽然张开双手,金在中正觉奇怪,就见小外甥女一头扎进了姐夫的怀里。

“爸爸!爸爸!点大炮仗!”茵茵说,胖嘟嘟的小手举着一个有她半条胳膊那么长的冲天炮。

姐夫笑了,将宝贝女儿抱起来:“茵茵不怕大炮仗了?”

茵茵拍着小胸脯说:“爸爸在,茵茵就不怕!”

“嗯,茵茵真勇敢!”姐夫笑,走开两步,将冲天炮插进土里,又煞有介事地对茵茵说,“茵茵待会一定要抱紧爸爸哈。”

“嗯!”茵茵用力地点头,莲藕般的小胳膊环住爸爸的肩膀,小脸埋在爸爸的颈子里,又害怕又兴奋地看着爸爸将点燃的打火机凑近冲天炮的引线。周围的小孩子们则将父女俩和冲天炮围在中间,兴奋得又蹦又跳。引线点燃的瞬间,小孩子们一哄而散,姐夫则搂着茵茵扭头就跑,茵茵趴在他的肩膀上咯咯地笑。

“咻”的一声,冲天炮蹿上了天,在高空中炸开绚丽的焰火,地上的孩子们欢呼着,雀跃着。

金在中在吵闹的欢呼声中望着缓缓朝他走来的姐夫,后者的唇角微微弯着。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姐夫到底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姐夫换了车,姐夫说话没了乡音,甚至姐夫吃饭再也不吧唧嘴了,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眼前的人,记忆中的眼角眉梢带着曾经从未有过的自信和从容,在这广阔的天地间顶天立地地站着,耀眼却又孤寂。

金在中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滑稽。他想起了昨晚金妈的话,还有更早的时候金妈打给他的那一通电话。正是因为那通电话,他在离开了五年后回来了。

“在中啊,你姐跟男人跑了,在中啊,茵茵该怎么办啊?你姐夫……他该怎么办啊?”

Chapter 3

金在中第一次见到姐夫大约是六年前,正是那天,金在中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老人们总喜欢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癞蛤蟆”成功了。

金在中觉得,如果金在熙的眼睛不是让屎给糊了,就是有什么阴谋,不然就凭金在熙的眼光,是断不会看上眼前这个一脸寒酸、说话还带着点乡下口音的男人的。

金妈的看法显然跟金在中不谋而合,所以从姐夫踏进包房的那一刻起,金妈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就几乎垮到了地上,任凭下撇的嘴角将法令纹勾画得愈发明显也丝毫不在乎了。至于金爸,干脆秉承沉默是金的原则,从头到尾就没怎么说过话,但是脸上写着三个字:巨失望。

姐夫应该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所以任凭未来老丈人、丈母娘以及小舅子态度如何,都乐呵呵地笑着应着恭维着,骨子里透出来的谄媚。用金家亲朋好友们的话来说,这就叫识抬举。

金家虽然不是豪门,但是作为G城的原住民,无论是祖上留下来的,还是自个儿挣来的,价值百来万的房产还是有那么几套,一个月的租子就好几千。金家二老,一个隶属教育系统,一个在效益极好的国企,日后退休,每月光退休金加起来就有一万多块。而金家姐弟,姐姐金在熙凭关系进了一家事业单位,虽然在基层,却也还算得上体面;弟弟金在中,金融专业大三在校生,年年拿奖学金,考研读博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样的家庭,搁G城,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姐夫,一个拿着农转非户口的乡下小子,大专毕业后留在G城,辛苦打拼六七年,年近三十了才勉强在一家搞电力建设的民营企业里混到了工程队项目经理的位置,传统点叫包工头。一个月六千块的工资,加上绩效奖金,满打满算也就万把块钱。当然,在G城,万把块钱的月收入也不算差了,可是姐夫不比别人,负担很重,不但要赡养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双亲,还要供两个弟弟妹妹读书,再除去平日里的生活开支,剩下作老婆本的可以说是少之又少。所以大家都觉得姐夫毕生的指望应该就是攀一门好亲事,最好是能倒插门做姑爷,如此便可少奋斗很多年。

也不怪亲朋好友们这么想,实在是相同的案例太多,屡见不鲜。

金在中有个师姐,人品家世都不出众,上大学的时候谈了个男朋友,农村来的,被说了不少闲话,可是师姐全然不放心上。

农村来的又怎样?家庭条件不好又怎样?人品敦厚老实,知道疼媳妇儿就行了。

坊间曾有传言,这位仁兄毕业工作后的第一个月拿了两千块工资,其中一千九百九十九块都花在了师姐身上,把师姐感动得不行,从此以后便下定决心非此君不嫁。虽然传闻多少有些夸张,却成了一桩美谈,于是周围人口风一转,又都夸师姐找了个好男人。师姐头脑一热,便管父母借钱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和仁兄成了亲。谁曾想婚后第四年,师姐却闹起了离婚。

原因是仁兄想要二胎,还必须得是男孩儿。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育有一个女儿。本来么,随着国家二胎政策的开放,越来越多的年轻夫妇或多或少都会考虑一下二胎的事,仁兄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可是有句话说得好,任何问题一旦透过现象看本质,真相会把眼镜吓掉。

仁兄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老实本分到胸无大志,每个月拿着三千多块钱的工资混日子。倒也不是说他不想挣更多的钱,可前提条件是不能太辛苦。起初师姐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她也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多点时间陪陪自己,直到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从此,别说是师姐曾经憧憬过的生活了,他们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了,经常沦落到要靠娘家人接济的地步,而仁兄对此却无动于衷,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所以当仁兄提出二胎的设想时,师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小两口为此而吵架,吵到后来感情没了要离婚,仁兄却死活不肯。撒泼耍赖,什么招儿都使上了,远在农村的家人更是齐上阵,在师姐的单位和父母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师姐想不通,好在她已经不再天真,至少她知道仁兄这么做肯定不是因为爱情,直到上了法庭,仁兄将离婚条件摆在了台面上,师姐才幡然醒悟。

仁兄很老实,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算计。他只有两千块,却要给师姐一千九百九十九,是因为他知道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仁兄不愿意离婚是因为他很清楚,凭他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再找到下一个比师姐条件更好的女人,或者说家庭了。

当一切大白于天下,两千块和一千九百九十九块的故事显得无比讽刺。

金在中想起了曾经在教室里自习的时候听见过两个女孩子的对话。其中一个问另一个:“男人A一个月只能赚一千块,但是他会把九百九十九块都给你,而男人B能赚一万,但是他只会拿一千块给你,你选A还是B?”

女孩苦恼很久,直到金在中离开,都没能想出满意地答案。

金在中不知道姐夫属于A还是B,也不知道姐夫是否会像师姐的仁兄一样,因为姐夫表现得太殷勤,殷勤得又太直白,直白得压根不像一个精明世故的三十岁男人。这样的人不是太蠢,就是太聪明,而金在中很难相信姐夫属于前者。

原本金在中是不想来凑这个热闹的,他和金在熙从小又不亲,长大了以后更是因为三观上的严重不合而甚少交流,所以他压根不在乎金在熙的未来夫婿——他的姐夫——究竟是圆是扁,是人还是牲口,反正金在熙看男人的眼光向来充满了槽点。后来实在是被金妈烦得不行了才勉强出席,被迫跟一个言行粗鄙,吃饭甚至还会吧唧嘴的乡下男人共进晚餐,简直再煎熬没有。

暖玉公子:不是吧?那你姐究竟看上这乡巴佬什么了?![惊悚]

煮酒论英雄:谁知道?[摊手]

用餐的间隙,金在中实在是憋不住了,跟发小宋玉在微信上吐槽。

暖玉公子:这有点说不过去吧?你姐不是外貌协会的吗?就算这男的真像你说的那么low,至少长得不差吧?

煮酒论英雄:一般吧。

金在中发完消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客观地说,这人长得并不丑,五官还挺耐看的。因为常年干体力活,所以身材保持得不错,没有一般包工头被酒色财气催生出来的肥头大耳和胖肚腩,可也仅此而已了。

暖玉公子:如此看来,就只有炕上功夫了得这唯一的解释了。[羞羞]

煮酒论英雄:[滴汗][滴汗][滴汗]

暖玉公子:你还别不信,有的男人就喜欢扮猪吃老虎,在外人面前装无害,其实蔫儿坏~~~

看着屏幕上那条骚气的波浪线,金在中忍不住笑了,抬头时正好撞上姐夫的视线,嘴角的笑一时没收住,就索性大大方方地给了对方一个春风拂面般的笑。姐夫大概是没想到金在中会冲自己笑得那么友好,怔了下,才忙不迭地也回了个讨好的笑过来。旁边的金在熙见状,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凉凉地瞥了金在中一眼,而金在中只当没看见。

终于挨到一顿饭结束,金在中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路过前台,恰巧撞见姐夫正在跟收银员为了多算的几块钱扯皮,咯吱窝里夹着个包工头爆款手拿包。金在中明知故问道:“怎么了,姐夫?”

姐夫见到金在中,立马堆起笑脸:“没事儿,已经搞清楚了。”边说,边将收银员拍在柜台上的几张零钞收进包里,又管对方索要了发票,斤斤计较的寒酸样实在很难让人生出钦佩之情来。

事实上,在一些管理不够规范的餐馆,收银员给客人结账时故意多算几包餐巾纸和餐位费是常有的事,客人大多不会发现,有些就是发现了也懒得计较,反正也才几块钱,就当是小费了。可惜姐夫不这么想,他把账算得很清楚,坚决不肯多花一分钱,这让金在中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男人A和男人B的问题。

Chapter 4

金在中对姐夫没好感,却也不得不正视家里即将多出一个人来的事实,偶尔也会为此而感到欣慰——因为金妈现在有什么事都不再使唤他了,因为姐夫更好使唤,使唤起来还用不着心疼。而为了能顺利倒插门做姑爷,姐夫干起活来也是格外卖力,毫无怨言。身为儿子和弟弟,金在中当然非常清楚自家亲妈和姐姐都有什么样的臭毛病,尤其是亲妈,所以金在中没有信心应付她们,但是姐夫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还意外地做得很好,简直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让他家那位出了名的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亲妈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妥妥的二十四孝好男友。

说实话,金在中有些瞧不起这种没有骨气的男人,可是每次看见姐夫在自己跟前忙进忙出,端茶递水地伺候,金在中又会特别感慨。某天,金在中跟金妈说自己以后不娶媳妇儿了,因为他没自信能像姐夫这样伺候别人。金妈一听就乐了,说:“你和他不一样,你一表人才,前途无量,怎么能去伺候别人?当然只能别人伺候你了!”

话虽如此,金妈却也听懂了自家儿子的弦外之音,知道儿子这是在拐着弯儿地暗示她过分了。可是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谁让某人要倒插门呢?不埋汰他埋汰谁呢?在这方面,金在熙显然是得到了金妈的真传。

有的时候,金在中甚至搞不懂金在熙为什么要把姐夫领回家来。因为金在熙的表现和从前几乎没两样,依旧花天酒地,招蜂引蝶,日常爱好就是与人搞暧昧。反正从前怎么玩现在还怎么玩,并无半分收敛。对自己的未来夫婿不冷不热,一周一次的约会更像是例行公事,各忙各的时候不见面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在熙贪玩我是知道的,可我工作忙,一上工地就十天半个月,总不能因为没时间陪她,就把她锁在家里,那也太不讲道理了。更何况我也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喜欢的那些东西,跟我约会挺乏味的,可你知道吗,在熙她从没埋怨过我,特善解人意!哪像我哥们儿的女朋友,动不动就耍脾气,整宿整宿地闹!”

恋爱中的人果然都是盲目的,金在中想,当然,他也不是真的关心姐夫的感情生活是否顺利,只是闲着无聊唠两句。

“这么说来,你们认识很久了。”

“一年多。”

认识一年,交往一个月。

金在中笑:“看来我姐挺难追啊。”

“女孩儿嘛,都是家里宠惯了的,再说在熙又长得那么漂亮,喜欢她的人真挺多的,所以我根本没想到她最后会选我。”姐夫说,话里话外都透着得意,让金在中觉得滑稽。

闲聊间,俩人已经来到了姐夫停车的地方。

因为是周末,金在中按惯例回家陪父母吃饭,恰巧姐夫也来了,于是俩人说好,吃完饭金在中搭姐夫的顺风车离开。

姐夫的车是一辆金在中梦寐以求的大型SUV,价值八十万,霸气炫酷的外型怎么看怎么拉轰。就因为这款车,金在中最后给姐夫的印象分打了个及格。所以当姐夫领着金在中来到一辆陌生而年迈的斯柯达小轿车前时,金在中有点蒙逼。

如果这辆寒酸得要死的斯柯达是姐夫的车的话,那么那辆SUV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朋友借给我的,说是头一回见家长,好车能加分。”

姐夫的理直气壮让金在中又气又好笑,可是他不能指着姐夫的鼻子骂无耻,这等于是承认自己爱慕虚荣。他想起了自家亲妈看到SUV时方好转的脸色,以及后来亲妈背地里唉声叹气抱怨姐夫心眼多,却又一言难尽的样子。

姐夫一直都很清楚他们这样的家庭在乎什么,所以造假造得坦坦荡荡。

姐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股脑地将座位上那堆乱七八糟的项目资料挪到了后排座位上,又不知从哪翻出来一块毛巾掸掉了副驾驶位上的土坷垃:“刚从工地上回来,还没来得及洗车,你别嫌弃。”说着,又翻出一件干净外套垫在了座椅上。

姐夫服务周到得让金在中有些过意不去,“不用,没那么讲究。”他说,还伸手拦了一下。

姐夫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看起来挺憨厚:“还是讲究点吧,你这身行头看着就挺贵,要是弄脏了,光送洗就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姐夫的口气听起来有点酸,金在中视之为农村人对城里人惯有的偏见和仇富心理作祟,心里有那么几分轻视,嘴上却说:“姐夫真好,我姐真有福气。”

车子上了路,车里的俩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因着姐夫先前那一番好意,二人间的气氛较之前要自然随意了许多,再没有刻意寻找话题的尴尬。等红灯的时候,姐夫打量了下身边对着手机屏幕整理发型的金在中,客客气气地道:“在中,和你商量个事儿成吗?”

“姐夫有吩咐就说,和我还客气什么?”

“其实也没多大事儿,就是……”姐夫难为情地挠挠头,“要不你以后还是管我叫哥吧,或者直接称呼我大名儿也可以。”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管你叫姐夫?”

姐夫脸色微赧:“我跟你姐这不还没成亲吗?那么叫不合适,你姐也不乐意。”

金在中乐了,眼角不轻不重地瞥了眼姐夫,似笑非笑地说:“姐夫,实话跟你说了吧,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我姐把男人领回家,所以你跟我姐那是迟早的事儿。既然以后还是得管你叫姐夫,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姐夫一听这话,心坎坎上简直像开出了一片春花来,美不滋儿的。往后金在中再管他叫姐夫,他也就不再推辞了,这让金在中暗觉好笑,心说难道没有人提醒过姐夫,演戏和做人一样,过犹不及吗?难不成姐夫还真希望所有人都相信他爱金在熙爱得死去活来?

姐夫按照金在中的指示,一路左拐右拐,把人送到了目的地。姐夫将车停到路边,抻着脖子打量了下,迟疑地说:“你说跟朋友聚会,就是这里?”

“对啊,姐夫要一起来吗?”

兴许是这一晚上和金在中聊得投机,以为彼此的关系应该拉近了不少,所以姐夫言语间也不再拘着了:“在中,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金在中问,唇角依旧弯着,可笑容里却带了几分邪气。

姐夫抿抿唇,寻么了半天,才好容易选了个自以为妥帖的说法:“在中,你年纪还小,有的东西不该玩儿。”

金在中闻言,唇角更弯了,只不过这笑容里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嘲讽与疏离:“姐夫,我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什么能玩,什么不能玩,心里还是有数的。管您一声姐夫,是客气,但就像您自个儿说的,您还没真成我姐夫呢,所以就别急着把手伸那么长,什么都管了。况且就算您真成了我姐夫,有的事也轮不到您来管不是?”

面对突然翻脸不认人了的金在中,姐夫愣怔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金在中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和你闹着玩儿呢,姐夫。”他说,又恢复了一贯的彬彬有礼的模样,“今儿谢谢你了,慢点开车,注意安全。”言毕,抖着骄傲的羽毛转身而去。

姐夫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有些悻悻的,正准备驾车离开,却见金在中忽然又慌里慌张地折了回来,未征得他同意就跳上了车,二话不说就撂下一个地址让赶紧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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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6 07:50:22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5

说实话,姐夫有些不高兴,这熊孩子凭什么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又不欠他的!可是看着金在中火烧眉毛好像真有什么急事的样子,又不得不先压下心里的不满,虎着脸把车开了出去。

金在中给的地址是一片教师宿舍楼区。高中毕业后,金在中就高举民主自由的大旗,以为了方便念大学为由,不顾金妈的反对,毅然决然地搬到了爷爷留下的这套教师宿舍里,开始了脱缰野马般的浪荡生活。

教师宿舍楼是八零年代那会儿修的,一水的红砖房,最高只有六层楼,原本住的都是离退休教职工,如今大多都出租给了在校的学生。宿舍楼外有一条胡同,穿过胡同就是金在中就读的大学,金在中的爷爷曾经任教的学校,确实挺方便。可是望着眼前连盏路灯都没有的黑漆抹乌的小胡同,姐夫不禁蹙起了眉:“这里怎么连个路灯都没有,走夜路多不安全……”话还没完,就见金在中突然跳下车,火急火燎地奔上了楼。

金在中三步并作两步地蹿上了楼,刚到二楼,一个黑影就撞了上来,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金在中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是李大妈。

“在中!你可来了!快!快!你陈大爷……”

金在中没等李大妈把话说完,就猛地冲上了三楼。只见陈大爷和李大妈家的大门敞着,陈大爷侧躺在地上,早已没了意识。金在中急忙冲上去,探了探陈大爷的鼻息,确定还有气儿,才手忙脚乱地想要把人架起来。可惜失去了意识的人都死沉死沉的,金在中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正想找人帮忙,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跟着红着眼的李大妈。

金在中几乎是下意识地哀求道:“姐夫帮我,我、我抬不动他……”

然而还没等金在中说完,姐夫就已经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把陈大爷往背上一甩,就背着下了楼。楼道里没有灯,和小胡同一样,黑漆抹乌的什么也看不见。姐夫下楼时,一不小心踩滑了,差点连着背上的陈大爷一起滚下楼去。幸好金在中和李大妈一直跟在旁边,才成功把人给捞住了。

三人合力,好容易才把陈大爷弄进了车里,一路狂飙着冲向了最近的医院。

待陈大爷从急救室里出来,再转入住院部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李大妈受惊一场,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金在中不放心两位老人,便一直守着他们,直到李大妈睡踏实了,才悄悄退出病房。回头看见坐在走廊里看资料的姐夫时,金在中诧异极了。

“你怎么还在?”

他以为姐夫帮忙办完住院手续就先离开了,哪里想到这人竟然会一直一声不吭地守在病房外?

姐夫闻言,抬起头来:“我担心你们可能还要用车,就想再等等,大爷的情况怎么样?”

金在中怔了下,才把陈大爷的病情大致说了说:“所以李大妈今晚陪床不回去了,我明早过来的时候再给他们带点东西来就行。对不起,姐夫,我应该先跟你说一声的。”

姐夫摆摆手,将资料收好:“那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先打个电话。”金在中说,翻出手机,看着屏幕上好几个未接,抿了抿唇,将电话回拨了过去,可惜一直无人接听。金在中连续打了好几个,可是结果都一样,只能放弃。

回家的路上,俩人实在没什么可聊的,气氛有些尴尬,金在中只好又说起陈大爷和李大妈。

陈大爷和金在中的爷爷一样也是教书匠,俩人退休后的业余生活就是下象棋。金在中从小耳濡目染,倒也学了几手。爷爷过世后,金在中就成了陈大爷的棋友,尽管他的棋艺很臭,但是胜在嘴甜,所以依旧能把陈大爷和李大妈逗得乐呵呵的,一到晚上,二老就总盼着金在中来蹭饭。事实上,蹭饭也只是个借口,彼此心里都清楚。陈大爷患有冠心病,而儿子又工作在外地,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一趟,所以身边只有李大妈在照顾,平日里家里有点什么事都是金在中照料着。一开始二老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三年下来,竟也养成了习惯。就好像这一次,陈大爷忽然昏倒,楼上楼下都住了不少年轻人,可李大妈唯一想到的还是金在中,唯一信赖的也只有金在中。

车子又一次回到了宿舍楼下,下车时,金在中问:“要上去坐坐吗,喝口水什么的?”

姐夫摇头,声称自己还要回去做资料。其实金在中原本也只是习惯性地客套一下,有点假惺惺,可是真等到姐夫拒绝时,又意外地有些失落。他没忘记几个小时前自己说过的某些话,他知道姐夫很在意,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那番话有什么不对,可此刻他的心里竟莫名地有些过意不去。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姐夫。”金在中说,“我上去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姐夫点头,看了看漆黑的四周,又说:“我等你到家了再走。”

金在中慢悠悠地晃上了楼回了家。手机依旧没有接到任何回电,金在中叹了一息,灯也不开,就将自己摔进了沙发里。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响起高亢的铃声。黑暗中,金在中被吓了一跳,急忙抓起手机,可是屏幕上显示的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名字,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金在中迟疑地接起电话,然后电话里传来姐夫的声音。

“你到家了吗?”

“你怎么会有我电话?”

“……”

“……”

“……我们前不久交换过号码的,你忘了?”

金在中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当时宋玉正好打电话进来,他就没及时存上,反正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心上,所以事后就理所当然地忘了。他还记得当姐夫拿出一个古董诺基亚,并借口说什么手机能打电话、发短信就行,没必要要那么多功能时,他还暗地里嘲笑过这人的穷酸估计是刻在骨子里的。

“那你到底到家没有?”

“啊?啊,到了啊。”金在中应道,由衷地庆幸姐夫的粗线条,没有在电话号码的问题上继续纠缠,避免了尴尬的加剧。

“……你住几楼啊?”

“六楼啊。”金在中边说,边走到阳台上往下看,发现斯柯达小轿车还停在楼下,姐夫已经从车里下来了,正仰着头朝上打量,最后似乎是发现了趴在阳台上的金在中,于是口气特冲地说了一句。

“你们这里敢不敢有一盏会亮的灯?”

斯柯达终于走了,望着远去的车尾灯,金在中沉默了许久。他原本以为姐夫那句“我等你到家了再走”只是随口说说的,就跟他的那句“上去坐坐”一样,不过是句客套话,转身就忘。可是很显然,他错了,姐夫大概就不知道什么叫客套,说每一句话都格外认真。金在中又该死地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那番话,他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安慰自己那番话没有什么不对了。

金在中点开通话记录,盯着那个刚通过话的号码看了许久,最后输入了三个字:郑允浩。

Chapter 6

陈大爷出院以后没多久,寒假和冬天就一起到了。

金在中跟几个朋友相约去山里泡温泉,尽情享受了三天,第四天回程的时候赶上了五十年不遇的凝冻天气,南方七省无一幸免。

高速路上结了冰,一辆货车发生了侧翻,车上的物资散落一地,紧随其后的小轿车避让不及,迎头撞了上去。事故发生突然,后面的车来不及反应,于是一辆接一辆地撞了上去。短短的一分钟内,数十辆车连续追尾。

金在中一行还算幸运,跑在他们前面的车发现不对劲后就开始减速,连带得后面的车就都跑得很慢,所以他们侥幸逃过一劫,没有被卷入连续追尾的事故里。不过后面的车不知道前面的情况,还在不停地往事故发生的路段前进,等到公路开始造堵的时候想退也已经来不及了。车辆越积越多,把金在中一行堵在了中间,动弹不得。高速公路很快瘫痪,交管部门用最快的时间赶到了事故现场,却也于事无补。

车主们焦虑的吼叫,孩子不明所以的哭闹,以及汽车失控的喇叭声,共同构建出了只有好莱坞末日电影里才有的场景。

也不知道金妈到底是从哪看见了一条唯恐天下不乱的消息,被吓坏了,就算亲耳听见了金在中报平安的电话也没用,非给刚好在附近搞项目建设的姐夫打了电话,死活要姐夫必须亲自去事故现场把金在中领回家才作罢。姐夫不敢违逆,忙不迭地给金在中打了电话,确定了位置后就放下手边的工作赶了过去。

当姐夫冒着雨雪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金在中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怎么过来的?!前面不都封锁了吗?!”

“车子过不来,我让同事把我放在收费站出口那儿,然后趁乱混进来的。”姐夫说,双手不停地搓着冻得通红的耳朵。

金在中怔住了,嘴唇嗫嚅半天,才气急败坏地说:“你没毛病吧?这种天气,走几公里的路?!出事了怎么办?!”话还没完,就已经把自己的羊绒围巾取下来裹在了姐夫的脖子上。

他哪里会想到姐夫真的会来?不,他早该想到的……

姐夫推脱了几下没成功,只好接受了那条跟自己格格不入的羊绒围巾,因为围巾上淡淡的香气而有些不自在。姐夫一直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擦香水,并固执地认为擦香水的男人很娘炮,可是眼下紊绕在他鼻尖上的香味儿却让他莫名地觉得有点温暖,而金在中也一点不娘炮。

“接下来怎么办?”金在中问,想了想,还是把姐夫的脸和耳朵也一起裹进了围巾里。

姐夫假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说:“我刚一路过来看到前面已经动了,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通车了,只要能熬过这段路,从那边的匝道口下去,就是我说的那个收费站,今晚就先住县局(供电局)招待所,明天看路况再作打算。”

熊孩子们无异议,纷纷举双手赞成。

高速路上没有厕所,所有人方便都只能翻过护栏,躲到旁边的小树林里去。宋玉憋了半天了,索性趁机拽着金在中一起去方便,顺便问他:“那谁啊?”

“我姐夫。”

“不是吧?!”宋玉压低了声音咋呼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农民工?!”

金在中蹙眉:“谁跟你说他是农民工?”

“包工头和农民工有什么区别?”宋玉嘟哝道,又回头将姐夫好一番打量,啧啧几声,“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low嘛,长得还挺有男人味儿。宝贝儿,不是本公子说你,本来就长得够高处不胜寒了,你丫还刻薄,也难怪会让那谁把你给截胡了。”说到这,见金在中一记眼刀杀过来,非但没打住,还越发得劲了,“嘿,说你刻薄,你丫还别不服,你自个儿摸摸良心,就咱姐夫这长相,给个八分很过分吗?还有这身材,啧啧,就凭本公子这阅人无数的24K钛合金狗眼来看,八块腹肌肯定没跑儿!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金在熙没有看男人的眼光,这不挺会找的吗?起码比她以前交往过的那些油腻腻的小白脸强吧?”

金在中听着宋玉煞有介事的点评,忍不住也回头打量了下姐夫。后者正抄着手和其他车主闲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戳在一堆身材中庸、大多秃顶的男人中间,居然还真有点玉树临风的意思,就是那不停往围巾里缩脑袋的动作,怎么看怎么怂。

金在中一行一直被困了近九个小时,直到晚上八点,才好容易看见了姐夫所说的那个收费站。姐夫带着熊孩子们去了县供电局的招待所,开了三个标准间。金在中他们这次出来玩总共五个人,再加姐夫,刚好六个人六张床,大伙便劝姐夫别走了。

“这么晚了,天气又不好,回工地多不安全啊,姐夫就别走了呗,咱俩一个房间凑合一下。”宋玉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姐夫没有推辞,他本来就没打算把这几个小孩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否则回去一准儿让未来丈母娘抽死。

填饱了肚子后,众人分好房,各自回房休息。

金在中冲了个热水澡,才真正觉得暖和了些。从洗手间出来时,姐夫正抱着本书坐在灯下念念有词——他当然不可能把姐夫交给宋玉那个小妖精,不然姐夫可能永远都成不了姐夫了。

“干什么呢?”金在中好奇地凑上去。

姐夫扬了扬手里的口袋装英语词典,“背英语单词。”他说,一脸头疼的表情,“过完年要考职称,英语是必考科目,可我基础太差,回回都考不及格,希望今年别又白忙一场。”

金在中点点头:“有了职称,待遇能涨不少吧?”

姐夫没正面回答,只是嘿嘿笑了笑:“也不光是为了那点工资,主要是有了职称以后,在甲方面前能有底气些。而且以后要是想考注册电气工程师的话,职称也是必须的。有了注册电气工程师,那才叫牛的一逼呢!坐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净赚十几万!如果以后开设计公司,注册电气工程师就更不能缺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前最关键的还是先把英语过了。”

金在中微微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姐夫是个只懂得埋头下苦力的粗人,却没想到这人把自己的职业生涯规划得还挺清晰,非常让人意外。金在中翻了翻那本英语词典,发现除了一些基础词汇外,还有不少专业用语,就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帮什么?”

金在中瞅他一眼,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说:“例如陪读什么的。”

“陪读?”

“哎呀,就是补习。”金在中发现这人也忒笨了,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懂,“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可我听阿姨说你准备考研。”

金在中瘪瘪嘴:“就给你补习一下英语,又费不了多大工夫,耽误不了我考研。”他说,见姐夫似乎还有顾虑,便干脆地一转身,“不要算了。”

“欸欸欸!”姐夫赶忙拽住他的胳膊,笑道,“没说不要,你突然这么热心,我有些不习惯,所以就跟你客气一下,免得你又找话刺我。”

金在中没想到姐夫会说得这么直接,虽然知道这是农村人的通病,却还是被这话噎了一下:“谁刺你了?”他小声嘟哝道,“不就是想谢谢你一下吗?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现在还在高速路上。”

虽然从始至终金在中都表现得很镇定,但其实他心里和其他小伙伴一样有些慌张,特别是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即便后来知道是前方发生了车祸,而他们处于安全地带,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他们被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姐夫出现了,非常奇妙地,就那么一瞬间,金在中感觉踏实了。

姐夫失笑:“高速路通车又不是我的功劳,你们也不会一直困在路上。”

金在中不否定,却也不准备告诉姐夫,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忘了告诉你,我们胡同里的路灯都亮了。”

姐夫随口应了一声:“哦,那以后总算不用再摸黑走夜路了。”

“你修的?”

姐夫乐了:“哪能啊?我就是把问题跟我在供电局工作的师弟反映了下。”

“楼道里的声控灯呢?”

“哦,那个倒是我自作主张换的。”姐夫说到这,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非常严肃地看向金在中,“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我有必要批评你一下。别人也就算了,你好歹也是一身强力壮的年轻爷儿们!灯坏了也不知道修一修!你们楼里那么多大爷大娘的,摸黑走路摔了怎么办?修个灯又费不了你多大事,怎么这么懒呢!”

金在中从没想过自己还会为了这种事挨批评,可是他非但没觉得委屈,还挺新鲜:“那修灯这事你怎么都不提?”

姐夫瘪瘪嘴:“多大事儿?难不成我还打个报告要求表彰啊?”

那一刻,金在中忽然意识到,他可能真的遇见了一个不懂得装腔作势的老实人,而他很有可能辜负了这位老实人的诸多善意,并把这位老实人错当成了别有居心的小人而轻视了。

Chapter 7

于是那个冬天,金在中每周有两个晚上都要横穿整个G城,到姐夫的家去陪读。

姐夫的家,实际上是租的,是一套约三十坪大小的一居室,位于G城东边的棚户区,混居着来自各个地方的务工人群,三教九流什么都有,白天黑夜都格外热闹,充满了烟熏火燎的市井气息,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金在中从未触及过的世界。

在去姐夫家以前,金在中曾以为一个单身糙汉子的家跟脏乱差应该是脱不了干系的,可是意外的,姐夫把家打理得很干净,整洁有序。洗碗槽里从来不会堆积头天用过的碗筷,衣服洗干净了也都整整齐齐地晾在阳台上,沙发上除了刚脱下来的外套和电脑包外没有多余的杂物,茶几上则放着笔电和一摞摞的项目资料。

金在中曾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证明姐夫在家里私藏了田螺姑娘,而这位田螺姑娘肯定、百分百、绝对不会是金在熙——金在熙在自己家都从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是很遗憾,金在中什么都没有发现。金妈说姐夫是家里的长子,从小就要帮着做家务干农活带弟弟妹妹,而这些经历促使姐夫成为了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人,如今金在中相信了。

为了方便金在中自由出入而不用吃闭门羹,姐夫给了金在中一把房子的备用钥匙。这样姐夫如果下班晚了的时候,金在中可以自己开门进来。金在中问姐夫金在熙有这把钥匙吗,姐夫瘪瘪嘴,说:“你姐从来就没来过这里。”

这天,金在中像往常一样掏钥匙开门,一眼就瞧见了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姐夫,颠勺的时候,肩背和手臂上的肌肉会猛地绷紧,结实的后腰会拉出非常诱人的弧线。非常不幸地,被宋玉那货说对了,姐夫拥有一副让人垂涎的好身材。

听见动静,姐夫回过头来,看到门口的金在中,含着烟的嘴角翘了上去:“来了?等着,再两分钟就能吃饭了。”

金在中不满地蹙眉:“说了别在屋里抽烟,难闻死了。”

“哦!”姐夫应了一声,悻悻地把烟掐灭了。

姐夫的手脚很利索,眨眼的工夫,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盘农家小炒肉,再加一个红烧茄子和一个白菜肉圆子汤就出锅了。尽管都是些家常菜,但金在中每次吃得都有滋有味儿的,甚至饿极了的时候是连汤汁儿都不放过的,一不小心就会吃撑了。

又一次吃撑了的金在中照例拿了一张英语试卷出来,让姐夫在一个半小时内做完,自己则靠在沙发上看书,结果姐夫听力还没做完,他就已经睡着了。忽然醒来的时候,姐夫正在对着电脑修改项目资料,试卷放在一边,上面画了一堆圈圈叉叉,金在中拿过来看了看,虽然分数不理想,但比起上一周来说还是有了不小的进步,也算是可喜可贺。

“几点了?”

姐夫闻声,头也不回地说:“快十二点了。”

“这么晚了?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呗,都打呼噜了。”

金在中瘪瘪嘴:“胡说,我睡觉从不打呼噜。”

姐夫乐了:“你都睡着了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打?”

金在中懒得跟他鬼扯,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都这么晚了,就别走了呗,外面冷死了。”

金在中听到“冷”字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挣扎了不到一秒钟就问:“那我睡哪儿?”

“卧室。”

“那你呢?”

姐夫头也不回地拍了拍沙发。

姐夫家的洗手间和房子的风格保持了高度统一,干净利索,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架子上只放着最必要的洗发水和香皂,护发素和沐浴乳都没有,更别说那些杂七杂八的护肤品了。

金在中看了看洗发水和香皂的牌子,有些一言难尽。这时,姐夫将一条超市特卖的毛巾,连同干净的衣裤递了进来。金在中随手翻了翻,发现除了一件大大的T恤和洗得翻白的家居裤外,还有一条平角小裤衩。

“……”

“干吗啊?新的!我没穿过!”姐夫说。

金在中假咳一声:“我有说什么吗?”

“你没说,可你表情已经说得够多了。”姐夫不满地说,伸手去抢小裤衩,“不穿还我,纯棉的,十多块呢。”

金在中急忙抓着毛巾和裤衩闪进了洗手间,顺带关上了门。

洗完澡出来,姐夫正在跟沙发和棉被较劲,金在中见了,就说:“算了吧,那沙发还没你人长,又窄,眯一下倒还可以,真要睡一晚上保准你第二天腰酸背痛,就一晚上,两个人在一张床上凑合一下就过去了。”

姐夫叹口气,放弃了睡沙发的壮举,把被子抱上了床。

黑暗中,姐夫和金在中并肩躺在床上,中间隔着至少还能躺下两个人的距离。

“……你要不睡地上算了。”金在中侧着身子,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朝着姐夫的方向,“你离我那么远干吗,我身上带刺啊?”

姐夫只好往床里稍稍挪了挪,小声咕哝道:“我还不是怕你不乐意跟我睡一处。”

结果这话教金在中听见了:“说的什么话?我有那么嫌弃你吗?”

姐夫一本正经地说:“有啊,一直都写在脸上啊。”

“你这人到底会不会聊天啊?讨厌!”金在中怒道,将脸埋进枕头里,过了会儿,又偷偷露出一只眼睛来,借着窗外一点微弱的光打量姐夫,“姐夫,你跟我姐怎么认识的?”

“朋友聚会上认识的。”

“一见钟情?”

“欸!”

金在中瘪瘪嘴,心说果然还是看脸!真肤浅!

“那在我姐之前,你有过几个女朋友?”

姐夫乐了:“还几个呢!像我这样的你觉得能有几个?”

“你这样的怎么了?不就是打扮土,举止粗鲁,吃饭吧唧嘴,还抠门吗?”

“……我觉得就凭你这句话,我居然还能跟你姐谈朋友,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姐夫一脸木然地说,有些不服气,“那你呢?你又有过几个女朋友?”

金在中笑:“我没交过女朋友。”

姐夫“哦”了一声,拉长尾音说:“那你还不如我嘛!”

金在中嗤笑一声:“怎么,有女朋友很拽吗?”

“欸,反正比没有的拽一点。”姐夫话音刚落,腿上冷不丁地挨了一下踹,差点摔下床去,姐夫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嘁,熊孩子。”

“老处男。”

“臭小子!”

“老处男。”

“刻薄鬼!”

“老处男。”

姐夫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忍无可忍地道:“你敢不敢换个别的骂?!”

金在中挑眉:“怎么,戳你伤疤啦?你还是处男?”

姐夫怒了:“谁说我还是处男了?!”

金在中好笑:“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

“嘴硬。”金在中说,“算了吧,就算你真是处男,我也不会笑你。”

姐夫急道:“我说了我不是!”

金在中轻嗤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什么时候开的荤?”

“上个月!”

“……”

“……”

姐夫把自己砸回床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

黑暗中,金在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和我姐?”

姐夫破罐子破摔地应了声:“嗯。”

于是,金在中不说话了。

Chapter 8

大年三十那天,姐夫留在G城,和金家的人一起守岁。陪金爸金妈边看春节联欢晚会,边打麻将,非常技巧地输了两百块出去,用比较低的成本成功哄得金爸金妈整个晚上都乐得合不拢嘴,看得金在中相当不齿。

年初一一大早,姐夫张罗着要回老家。事先金在熙说好是要一起去的,结果临要出发时却变卦了,说是跟闺蜜约好了要去日本滑雪,机票酒店什么的全都订好了,下午就出发。俩人为这事闹得有些不愉快。金爸是个重礼教的人,知道这事后,把金在熙给狠狠说了一顿,非要押着她去姐夫家给老人家拜年。金在熙索性闹起脾气来,关屋里谁也不见了。金妈又开始埋怨金爸,说是好好的大年初一都给糟蹋了。

从G城开车到姐夫的老家,走高速也要三个小时,再耽搁,一天就过去了。

金爸索性大手一挥,指着金在中说:“你去。”

金在中非常努力地当着吃瓜群众,听了这话差点没给呛死,讪讪地说:“爸,我去不合适吧?”

金爸虎着脸说:“怎么不合适?允浩都来咱家守岁了,咱家小的不去给人家二老拜个年,像话吗?!”见金在中还想说什么,干脆一拍桌子,“少啰嗦,就你去!”

就这样,金在中赶鸭子上架,被姐夫领回了家,第一次来到了郑家村。

听说郑家老大要带未来媳妇回来过年,村里的人差不多都来了,挤在半大不小的院子里,非要瞅瞅这三十岁的老光棍究竟讨了个什么样的媳妇儿。由于场面太过壮观,把自诩见过了世面的金在中都给吓蒙了。结果大伙发现来的不是未来媳妇儿本人,而是小舅子,都有些失望。可是再一看小舅子这俏生生的模样又都稀罕得不行,直夸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养出来的娃娃都长得那么好看!

一直忘了说了,金家姐弟都有一副天生的好皮囊,远近驰名。

“娃子,你姐跟你长得像吧?”四姨婆拉着金在中的手问。

金在中点头:“像。”

三姑婆拉着金在中的另一只手:“也愣好看?”

金在中笑了:“比我好看。”

四姨婆和三姑婆相视一笑,眼睛眯成了两条缝。

人堆里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郑家老大就是有本事,找的媳妇儿长得跟天仙似的!所以说,打了三十年的光棍又咋的,我要找愣漂亮的媳妇儿,要我打五十年光棍我也愿意!”

话音刚落,被身边的女人狠狠掐了一爪,叫声凄惨,惹得周围一阵哄笑。

长辈们一退场,小辈们就涌上来了,缠着姐夫要这要那。姐夫便将车子后备箱里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像圣诞老公公一样给小孩子们派糖派礼物,被小孩子们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中间,神气得像个孩子王。

晚上吃过团圆饭,姐夫便领着一群孩子去田坎上放烟花。金在中双手插在羽绒服的荷包里远远地瞅着,觉得年纪最大却玩得最high的姐夫有点丢人。过了会儿,姐夫跑了过来,问金在中怎么不一起玩,见金在中嫌弃地摇头,就挠了挠头,然后冲金在中的脚下扔了几颗“落地响(擦炮)”,把毫无防备的金在中唬了一跳后一溜烟地跑了。

金在中骂了一声“幼稚”后,依旧双手插袋,不为所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到郑家村以后封印解除了,姐夫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招猫逗狗的,比天底下最熊的熊孩子还要惹人厌,居然只要路过金在中的身边就会顺手扔几颗落地响。落地响不会炸伤人,但是响声大,冷不丁地就要把人吓一跳。而且一次也就算了,接二连三的,真的会让人很火大。于是金在中忍无可忍了,从箱子里抓了两把落地响,和小孩子们一起追得姐夫满山跑。

金在中不比姐夫这种从小就在山里野大的孩子,追了半天连姐夫的衣角都没碰到,最后干脆豁出去了,一个飞身将姐夫扑进了旁边的玉米地里。两个人摞在一起,金在中像只八爪鱼一样摽在姐夫身上,死死压住。姐夫挣了半天没挣开,索性放弃,见金在中鼓着腮帮子,一副要咬人的模样,便跟无赖似的嘿嘿一笑:“告儿你,我皮糙肉厚,甭咬啊,当心崩了你的牙。”

金在中闻言,后槽牙简直要搓出火来,寻么着非得从这人的身上撕块肉下来才解恨。

姐夫的妹妹郑允姝见状,叉着腰便指挥一群小的们撵了上来,一个接一个地全扑了上去,叠罗汉一样把金在中和姐夫压在最底下,直把姐夫压得嗷嗷叫,连声讨饶。

金在中最后到底是没能从姐夫身上撕块肉下来,但是姐夫的裤子让二姑太家的小孙子炸出了洞,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左边屁股上,以至于姐夫每次走路时,被绷得紧紧的小裤衩和饱满的臀就会露出来,惹得大的小的狂笑。姐夫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挥挥手让丫头们都不许偷看。

那一刻,金在中承认,其实跟姐夫回老家过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直到他见识了那个在个长条坑上搭两块木板就充当茅厕了的小茅草房,整个人都彻底斯巴达了。

“这能叫厕所吗?!”

“我们这里的厕所就是这样的!”姐夫不耐烦地说,“那你到底拉还是不拉?!”

金在中的肚子实在是疼得不行,只好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茅厕四面透风,黑漆抹乌的很骇人,金在中胆子不算小,却还是忍不住隔一小会儿就要问一问外面把门的姐夫还在不在。

姐夫用卫生纸塞住两只鼻孔,脖子缩在棉衣领口里吼:“你快点儿!冷死了!”

金在中郁闷极了,他也冷好不好?!而且茅厕好臭,熏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想回家……

可是第二天金在中没有回家,而是依旧一边嫌弃,一边又按捺不住好奇地跟着姐夫去山里掏鸟窝,逮山鸡。

大年初五那天,想着自家老大第二天就要离开家了,郑爸爸特意宰了一头黑山羊。肉汤飘香,把十里八乡的人都勾了来。一群爷儿们吃饭喝酒,免不了要划拳助兴。姐夫酒量不好,酒拳划得也臭,偏没有自知之明,拉仇恨又特别有一套,结果就是连累金在中跟着也被灌了好多酒。

夜里,也不知道到底是羊肉吃多了,还是酒喝多了,金在中总觉得身上、心口上火烧火燎的,翻来覆去地摊煎饼,怎么也睡不着。姐夫就躺在他旁边,所以他翻了没几下就知道了。

“干吗?睡不着?”

金在中闷闷地应了一声,也没好意思说自己为什么睡不着,但姐夫说到底也是个爷儿们,而且还是个刚刚开过荤的爷儿们,所以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来,给你看样好东西。”姐夫说,一把抓过手机,神秘兮兮地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屋里就两个大老爷儿们后,点开了一个网站,里面全是不带码小视频。

金在中无语地瞪着那些黄暴至极的视频预览图。

“干吗啊?我不信你没看过!”姐夫一边嘟囔,一边不顾金在中的抗拒把耳塞塞进金在中的耳朵里,另一只塞进自己的耳朵里,然后点开了视频,耳机里立即传来女人娇喘的声音,此起彼伏。

两人并肩靠坐在床头,突然,姐夫冷不丁地掀开了金在中的被子,斜眼打量了下:“哟,小雀儿翘起来了。”

金在中急忙挥开他的手,将自己的宝贝捂好。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姐夫说,干脆把自己的被子掀开,“比比看谁的大。”

金在中看着这人死不要脸的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心说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眼了,居然觉得这人老实!这人到底哪里老实了?!明明就是个臭流氓好不好!

“我干吗要和你比这个?”

“是男人都比。”姐夫说,用手指丈量了一下自己裤裆的位置,又在金在中的裤裆上比画了下。粗粝炽热的指腹不小心擦过裤裆的时候,金在中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下。

“嘿,还是我的大。”

金在中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却故作镇定地说:“是吗?我看看能有多大。”

姐夫嘿嘿笑着,大方地向金在中展示了下自己胯下的雄伟,手指还特贱地伸进裤衩里撸了两下,于是那玩意儿翘得更高了,几乎顶开裤衩的边沿钻出来。

金在中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视频里的女人被人握住了腰肢,开始有节奏地晃动。姐夫的手指随之在裤裆里缓缓地撸动起来,呼吸越来越重。金在中怔怔地望着姐夫的侧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姐夫回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就说:“看我干吗?看视频。”

金在中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手也探进了裤裆里,假装看视频,眼角却一直瞟着身旁的姐夫。他看过姐夫半裸的身体,特别是结实平滑的腹股沟,他光是回忆了一下就口干舌燥起来,比小视频好用多了。金在中故意挪了挪位置,向姐夫靠近了些,看起来就像是为了能够距离手机屏幕更近一些似的,其实目光都瞟姐夫裤裆里去了。

金在中觑眼,勉强能看见姐夫裤裆里形状漂亮的性器,饱满的龟头泛着健康的红色,顶端溢出了点水,亮晶晶的。金在中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加快了套弄的动作。

射精的那一刻,金在中心里想的是,肏,他真想亲吻那漂亮巨大的家伙。

Chapter 9

和姐夫一起看小视频撸管儿这事给金在中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心理负担,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金在中每次看到姐夫时眼神就不对了。金在中怕让人看出来,特别是姐夫,可是他又克制不住想跟姐夫待在一起的心情,只好压抑着,拼命压抑着,结果突然有一天,姐夫就真的成了姐夫。

奉子成婚,再常见没有。

金在中得到消息的那天,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许久,最后给姐夫发过去一条短信。

“恭喜。”

很快那边就回了回来,虽然只有两个字加一个标点,却透着满满的幸福和喜悦。

“谢谢!”

望着屏幕上的两个字,金在中的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因为他压根就没资格难受。姐夫必然是要成为姐夫的,如果不是以此为前提,他和他又怎么可能有交集?

姐夫订亲的那天,远在老家的父母和弟弟妹妹都来了,大包小包的,好像把全部家当都带过来了一样,把金妈吓得够呛,私底下问金在中这家人会不会来了就再也不走了。

郑妈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举止粗鄙,说话不会转弯,但是善良热情。两家人一打照面,她就乐呵呵地一边招呼,一边从那个特大号的编织袋里往外倒见面礼,全是自家菜地里带出来的农副产品。如数家珍的样子让人很难拒绝,却又委实尴尬。金妈只好一边婉转地道谢,一边将东西全都堆到了包房角落里。

据说八零年代那会儿,两个人谈婚论嫁只需要一辆凤凰牌单车,可现如今,男的要想娶媳妇儿,房子车子少了哪样都不行。

金妈说,彩礼什么的,他们不讲究,拿多拿少,就是个心意,反正最后都要给两个新人,但是房子和车子绝对不能少。那辆年迈的斯柯达可以先将就着,以后再换不迟,但是房子必须马上买,一边筹备亲事,一边装修。

金妈是按照G城的普通行情开的条件,算不得过分,却也还是把姐夫给难住了。

本来姐夫这些年也存了些老婆本,可是前不久单位搞绩效改革,项目经理可以承包项目,内部竞标,自负盈亏。姐夫的项目管理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连续夺得过好几年的先进标兵,所以绩效改革对姐夫来说是一次不可错失的机会。于是姐夫问家里借了五万块,凑齐二十万全都砸了进去,谁想金在熙竟会突然怀孕了。

郑妈妈说:“彩礼俺们倒是早给老大备好了的,就是这买房的钱俺们现在确实拿不出来,依俺说,房子就先不买了,租一套好点儿的房子把婚先结了再说,亲家母觉着呢?”

金妈当然不干了,谁家闺女出嫁不想风风光光的?跟农村来的做亲家本来就已经被不少人戳脊梁骨了,如果连套房子都没有,那不是让人看笑话吗?!老金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在亲朋面前却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自然丢不起这个人。于是乎,那原本就一直梗在金妈心里的对姐夫出身的不满,就这样被简单几句话又给勾了出来,说话也就越发不饶人了。

“我其实也是为了小郑好,现如今城里的房价一天天地在涨,就新开发区的那一块儿,去年听说才五千多呢,昨天我一打听,都已经涨到八千了。反正早晚都得买的,当然是越早买越划算了。”

郑妈妈为难地说:“可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儿吗?老大手里真拿不出那么多钱。”

金妈说:“所以我才说小郑做事不稳重,你说承包项目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不跟在熙先商量一下呢?”

郑妈妈还没来得及接上话,一旁的郑允姝就抢白道:“这能怪我哥吗?突然说要结婚的又不是我哥。”

金妈斜眼瞅了郑允姝一眼,说:“这意思,倒还是我家在熙的不对了?”

郑允姝正要接腔,被郑妈妈拦了一下,后者赔笑道:“俺们不是这个意思,老大是个有主意的,以后肯定能让媳妇儿过上好日子,只不过眼下确实有难处,俺们做爹妈的又帮不上忙,希望亲家母看在还没出生的小外甥的面子上,就别为难老大了。”

金妈闻言,口气也稍微软化了些:“其实我也不是非逼着小郑买大房子,大房子我们老金家有的是,就是不想让人说闲话罢了。不信你们自己问问小郑,自打他来了老金家,我们有没有亏待过他。所以我的意思是房子嘛小点,位置偏点都没关系,只要在城里,看起来体面,别让老金家让人看笑话就行了。”

郑妈妈瞅了眼郑爸爸,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俩人就借口退出了包房,站在安全通道口商量去了。其实来的路上他们就已经合计过了,实在不行,就干脆把家里剩下的那五万块也拿出来,再找亲戚们凑凑,先让老大成了亲再说,毕竟准儿媳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让人家挺着个大肚子成亲确实不好看。

“也只能这样了。”郑爸爸说,狠狠地啜了口烟屁股。谁知话音刚落,郑允姝就猛地撞了进来。

“不行!那钱说好了要拿给我去北京学设计的!”

郑爸爸沉声说:“学费的事再想办法,这钱先给你哥用。”

郑妈妈也说:“那个啥设计啥时候不能学?没必要非赶这个时候,你哥成亲是大事。”

郑允姝闻言一急,家乡话都跑出来了:“凭什么俺哥成亲是大事,俺学设计就是小事了?就知道偏心俺哥!他说要承包项目,你们二话不说,就拿了五万块给他,现在他说要成亲,你们就准备把剩下的五万也给他!俺跟俺弟却啥也没有!”

郑妈妈怒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你自己摸摸良心,你好意思吗?!你哥从小到大啥好吃好用的不是给你跟你弟留着,他又说过啥了?!你俩读书,钱基本都是你哥给出的,你咋不算算?!”

“俺不管!反正那钱不能动!俺就不明白了,租房结婚怎么就不行了?为啥非得要买房子?如果没有房子就不结婚,那就别结了!看最后丢的是谁的脸!”郑允姝哭着说,其实她哪里不心疼哥哥,又哪里想无理取闹?她就是心里憋了一口气,不吐出来不行。

结果这话好死不死地竟然正好又被金妈听见了,这下可不得了,话赶话的,差点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吵起来。于是不出意外地,两家人谈崩了。金妈被气得不轻,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姐夫身上。

姐夫默默地忍了,送家人离开餐厅的时候,郑妈妈拉着姐夫的手说:“老大,你真觉着这家人对你好?”

姐夫点点头:“嗯,妈,他们都对俺好着呢。”

郑妈妈忍了又忍,最后才说:“好什么呀?俺又不瞎,他们家也就在中娃子看着和你亲些。”

姐夫木然地点头:“嗯,在中对俺是好。”

郑妈妈心疼地瞅着自己的大儿子,她一直对自己的大儿子心有愧疚,觉着大儿子从小就吃了不少苦,为了老郑家一个人在外打拼,每天在别人面前做小伏低,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先不说大儿子自己惯有主意,别人倒先嫌弃上了家里的条件。现在也不比从前,村里的丫头也不比城里的傻,到过城里见过了世面,就什么都要比着城里的标准来,生怕叫人看低了。

母子正说着话,看见金在中迎了上来,就急忙打住了。

“阿姨,酒店房间已经事先给你们订好了,这是房卡,您拿着。”金在中将房卡递给郑妈妈,“你们先上去梳洗一下,稍后我陪你们在城里转转。”

郑妈妈道了谢,拿了房卡就上了楼。姐夫帮忙提行李,金在中就在大堂候着。过了没多久,姐夫下来了。

“怎么就只有你下来了?叔叔阿姨呢?”金在中问。

姐夫沉默不语,摸了一千块递给金在中。

金在中挑眉:“什么意思?”

“客房押金,不够我再拿给你。”

金在中没接,笑了笑:“一家人干吗还分得这么清楚?”

姐夫嘟囔道:“也未必真能成一家人,还是拿着吧。”说着,硬把钱塞进了金在中手里。

“干吗?冲我发脾气呢?”金在中好笑地说。

姐夫郁闷地摇头:“没有。”

金在中看他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说:“你就这么想和我姐结婚?”

姐夫不说话,偏着头,望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

金在中几不可闻地轻叹一息,说:“我妈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死要面子,你干吗跟她计较?至于这钱,你要给我我就收了,但是说好了,待会陪叔叔阿姨出去玩的开销全算我的,就当是我代表我那一家子给叔叔阿姨赔不是了。”

“我没计较。”姐夫说,“你也用不着赔不是。阿姨说得没错,我自己也明白,一直以来都是我高攀了,我本来就配不上你姐。”

金在中闻言,嘴唇动了动,想说没有的事,你很好,却又觉得这种时候这样的安慰是那么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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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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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6 07:50:57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10

后来,姐夫还是如愿跟金在熙成了亲。就像金在中说的那样,金妈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起初还扬言要金在熙把孩子打掉,结果金在熙闹了一次后就不了了之了。说到底,金在熙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也是金家的骨肉,金妈就是再狠心,也不可能真逼着金在熙把孩子打掉。金爸就更不用说了,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他已经认了这个女婿,把闺女交给对方,他放心。

姐夫在市中心另外租了一套九十坪的精装房,家具家电齐备,可以直接拎包入住,月租金三千,关键是这房子装修好了就没人住过,东西都是全新的。结果完婚后,金在熙一天都没在那里住过,依旧住在金爸金妈那里。金妈觉得这样也好,方便照顾待产的金在熙。姐夫没办法,只好也跟着住了过去,只要不出差,家务活全揽,成功升级成了二十四孝好丈夫plus。

姐夫大婚那天,拜托金在中当伴郎,金在中没有推辞,全程挂着有为青年的笑,拦下了敬给新郎的全部的酒。在座的无一不佩服,夸小舅子够意思。姐夫美不滋儿地搂着金在中的肩,亢奋地说他们铁着呢!只有宋玉知道酒席散了以后,金在中是怎么趴在马桶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姐夫婚后的第七个月,金在熙为姐夫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乳名唤茵茵的一个六斤多重的小公主。

金在中回家吃饭的时候越来越少,家里偶尔有人问起,就说是忙着考研复习,和姐夫碰面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再后来,金在中顺利考到了B城。临行前,全家人张罗着要给他庆功,姐夫忙前忙后,比谁都尽心尽力。庆功宴结束,金在中没有在父母那里待着,而是依旧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姐夫便义不容辞地充当了司机。

车子到了宿舍楼下,姐夫说:“明儿几点的飞机?我来接你。”

金在中笑道:“不用了,跟宋玉说好了,他送我过去。”

“哦。”姐夫说,不知为何,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失落。

金在中犹豫了许久,才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打开了车门,谁知刚一下车,胳膊就让人给拽住了。金在中诧异地扭头,看向拽着他胳膊的人,因对方身上浓浓的酒气而皱眉:“师兄?”

男人扒着金在中的肩,口齿不清地说:“在、在中,你听我说,我、我和那个贱人已经分手了,真的分手了,我、我们重新开始吧?”

金在中冷声说:“我说过了,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你别这样。”

男人轻笑一声:“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吗?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要我?”

“你先放手再说。”金在中说,他被男人捏得生疼。

“我不放!”男人吼道,恶狠狠地指着从车上下来的姐夫,“你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因为这个王八蛋吗?!前段时间你一直和他在一起,我都看见了!你他妈还装什么装?!”

金在中被男人暴戾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愣怔,结果未及反应,就见男人被一股蛮力狠狠地掼到了一边。随后,姐夫宽阔的肩背宛如铜墙铁壁一样挡在了他的面前。

“麻痹的!!老子弄死你!!!”男人骂骂咧咧地猛扑上来,可惜连姐夫的衣角都没碰到就又被一脚踹了出去。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结果又挨了一脚,然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姐夫居高临下地瞅着地上的男人:“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你再敢对在中出言不逊,我不会放过你。”

男人闻言,狠狠地啐了一口,用金在中从未见过的狰狞面孔语无伦次地说:“我呸!你牛逼啥?!你牛逼啥?!你个捡破鞋的!金在中他妈的就是老子玩剩下的!妈了个逼的!金在中!你他妈是不是瞎了眼?!这个乡巴佬到底哪里比我好?!你他妈要他不要我?!你他妈……你他妈到底有啥可牛逼的?老子成天哄着你,宠着你,你以为老子是喜欢你吗?哈哈!告儿你!老子就只是为了肏你!可你他妈的跟老子装什么纯情?!你他妈不给老子肏,老子还不能找别人吗?!”

姐夫一听这话,简直是三尸神暴跳,一撸袖子就要冲上去给地上的人一顿爆踹,但是被金在中拦住了。

“首先,”金在中说,“你找谁肏谁都跟我没关系。其次,你说得没错,你好,你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可是你猜怎么着?我不要他哄我宠我,也愿意让他肏,心甘情愿地让他肏。”

姐夫闻言,怔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地瞅着金在中。

男人被这话气得发抖,怒吼道:“他、他就一乡巴佬!他、他有什么好?!你居、居然像个婊子一样……你……你……”

“对,我是婊子,可我愿意让他肏,也不愿意让你肏。”金在中笑得彬彬有礼,“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活儿好啊,一个晚上四五趟都不带喘的,可你不行啊,你要是行,也不会让人给绿了不是?”

男人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其实他早就知道心高气傲的金在中是不可能回心转意的了,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当初竟然会鬼迷心窍地放开了金在中。

那天,他都已经做好了要向金在中告白的准备,结束俩人之间长达两年的暧昧,可是金在中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给他撂下一个电话后就不来了,他打电话他不接,他便在酒吧里等了他一个晚上。他以为金在中又在玩什么把戏,心情有些糟糕,于是喝了很多酒。当时有个小妖精缠他缠得紧,不知从哪得知他在酒吧就跑来了,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守着他。最后他乘着酒兴和小妖精滚了床单,也因此错过了金在中的电话。从此以后,他和金在中就分道扬镳了。谁知后来他才发现,小妖精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勾搭了一个又一个。圈子里的人都说他蠢,居然舍得放弃金在中,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一向自诩天之骄子,走哪都有人捧着,哪里受过这种折辱?他找人把小妖精收拾了一顿,然后俩人分手了,他打算和金在中重修旧好,哪怕金在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他也觉得他是有希望的。毕竟放眼周围,也就只有他配得上金在中,当然,也只有金在中才配得上他。可金在中还是拒绝他,甚至警告他不要再骚扰他,甚至告诉他哪怕成为婊子,他也不要他……

金在中看着躺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的男人,不知道自己从前怎么会喜欢这个人,因为这个人失恋神伤,此刻的他只觉得庆幸,庆幸那晚李大妈一个电话就叫走了他。

“你走吧,别再来了。”金在中说,头也不回地上了楼,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一瞅,姐夫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傻逼兮兮的。

“想说什么就说。”

姐夫抿了抿唇:“你刚那么说不好。”

金在中轻嗤一声:“什么不好?你活儿不好?”

姐夫的脸“唰”的一下子就红了:“谁说我活儿不好?!”完了可能是觉得这话有点羞耻,就贼头贼脑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就松了口气。那猥琐劲儿跟刚才挡在金在中跟前,毫不犹豫地护着他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可是望着这样的姐夫,金在中心底的阴郁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哦?那你活儿到底有多好?真一个晚上四五趟?难怪一晚上就有了茵茵。”金在中说,口气有点酸。

姐夫知道金在中又在拿他开涮,倒也不恼,只问:“那男的和你究竟啥关系?干吗骚扰你?”

金在中顿了一下,说:“曾经喜欢过的人。”言毕,见姐夫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忍不住笑,“怎么,吓着了?我以为你早看出来了,之前你不是还很反对我在那种地方玩吗?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最后一句虽然是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那你和他怎么掰了?”

“我和他都没开始,何来的掰?后来他倒是又跑来追过我,但是我不愿意。”

“为啥?”

这一次,金在中沉默了许久,才目不转睛地望向姐夫:“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人,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姐夫愣愣地望着金在中漆黑的眼睛,心脏没来由地怦怦怦狂跳,可金在中说到这就打住了。

第二天,金在中按计划飞往了B城。忙碌的学习,充实的生活,渐渐地便和姐夫断了联系,只偶尔从金妈的只言片语里听到一点关于姐夫的消息,直到金妈最后的那一通电话。

金在熙和男人私奔了,只给姐夫留下了一纸离婚协议书和五岁大的茵茵。

故事很简单。金在熙原本有个悄悄交往着的男友,只因对方家里嫌弃金在熙是小户人家出身,逼着那男的跟一个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小姐成了亲。金在熙一怒之下便在自己诸多的备胎中随便挑了个出来,这个人就是姐夫。可是金在熙和那男的各自结婚后,却从未断过联系。金在熙更是不惜背上小三的骂名,偷偷跟那男的在外又组了一个家庭,直到被男的老婆撞破,在街上大打一架。二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各自留下一份离婚协议书后躲去了外地。

“这还不算啊,在中,你说你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允浩他哪里对不起咱金家了?”电话里,金妈哭得泣不成声。

“……到底怎么了?”

“茵茵……茵茵她根本就不是允浩的孩子!!!”

Chapter?11

记忆中的人和事就像天上的烟花一样随风而逝,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硝烟,总也会抹去。

那天晚上,金在中又被郑爸爸拽回去喝了一轮。大概是太久没喝过这么多酒了,竟熏熏然有些醉了,便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假寐。如今郑家也盖起了小洋房,家里什么都不缺,他也再不用跟姐夫挤一个房间一张床了。

姐夫哄完茵茵睡觉下来看见金在中靠在沙发上,就将人拍了起来:“起来,在中,别在这睡,当心着凉。”

金在中不堪其扰地挥开他的手,嘟哝了一声后,将脸别向了另一边。

姐夫只好将金在中架了起来,往楼上去。金在中醉得有点七荤八素的,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姐夫身上。姐夫将他放到床上时,被带着倒了下去,狠狠地砸在了金在中身上。金在中被砸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姐夫近在咫尺的脸,愣了片刻,然后笑着环住了姐夫的脖子。

姐夫一惊,正准备去扯金在中的手,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他的后脑勺就磕在了床板上。金在中居高临下地压在他的身上,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姐夫抿了抿唇,轻声问:“在中你干吗?”

金在中不语,手指在姐夫的下巴上来回摩挲。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其实他很喜欢姐夫的下巴。

姐夫蹙起眉头,刚准备把金在中从身上掀下去,就听见金在中口齿不清地问:“为什么……拒绝签字?你就、就这么……舍不得金在熙?”

姐夫拒绝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金爸金妈劝了许多次,可姐夫不听,这让金妈无比愧疚。

“我只当没生过金在熙这个女儿,但咱们不能耽误允浩一辈子,多好一人哪,你说你姐到底怎么想的?”

金在中眉头微微蹙着,不高兴地看着姐夫:“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到底喜欢金在熙什么?性格?脸蛋儿?还是身材?哦……脸蛋儿。”金在中根据姐夫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判断着,最后嘟着嘴说,“既然如此,我为什么就不行?我没她漂亮?还是我对你不够好?你知道我听说金在熙跟男人跑了以后的第一个反应是什么吗?”金在中垂下脑袋,炽热的鼻息扫过姐夫的唇,“我在想,当初我就应该铆足了劲儿把你掰弯!”言毕,张嘴就啃了上去。

姐夫被这一下啃蒙了,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唇让金在中钻了空子。濡湿的舌头蛮横地挤了进去,在他的嘴里疯狂扫荡。他不是不想将金在中从自己身上掀下去,可是手抬起来多少次就垂落多少次,脑海里反复就一个念头:唇好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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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金在中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得就像被人拆散了又重新装在一起一样,可是身上却十分干净清爽,如果不是那些狰狞的牙印,他一定会以为昨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姐夫不知道去了哪里,屋子里空空的。

姐夫后悔了?畏罪潜逃了?

金在中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楼下院子里传来郑允姝的声音。

“哥,你大早上的洗什么床单啊?”

姐夫支吾道:“唔,在中昨晚吐了。”

金在中瘪瘪嘴,你才吐了,还吐了一晚上,吐得小爷嘴里屁股里都是。一想到昨晚俩人在这床上颠鸾倒凤的场景,金在中的脸就烧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也可以这么放荡。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来,金在中立马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身边的床往下陷了点,熟悉的味道钻进了金在中的鼻子里。“肏完了就跑,没鸡品。”金在中说,睁开眼睛,含羞带怯地望着身边的人。

姐夫假咳一声,脸色微赧,气色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仿佛大地回春:“饿了吧?我给你熬了粥,起来吃一点?”说着,将一碗热粥捧到金在中面前。

“我要就咸菜。”金在中说。

“有,备着呢。”姐夫说,声音温柔。

“只吃你腌的。”金在中在外地求学,吃不惯当地的菜,姐夫便每年都将自己腌好的咸菜给金在中寄过去一些。

“我都跟咱爸学的,味道是一样的。”姐夫哄道。

金在中又撒娇道:“那你喂我。”

“哦。”姐夫乖乖地应了一声,作势要扶金在中坐起来。

“别,屁股疼,坐不住。”金在中说,朝外挪了点,趴在床沿上。姐夫估计是想起了某些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脸忽然红了。金在中见状,调侃道:“天鹅肉好吃吗?”

姐夫抿着唇,半晌,点点头。

金在中笑了,微垂眼眸问:“那以后……还吃吗?”

姐夫沉默了会儿,说:“你……真打算跟我好?”

“为什么不?”金在中说,“这五年来,我每天都在后悔,不该把你让给金在熙。”刚到B城的那两年,金在中相思成疾,原以为交个男朋友就好了,结果根本就是雪上加霜,于是换了一个又一个。他总是忍不住要拿他们跟姐夫比较,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比姐夫优秀,可他们又都比不上姐夫。那个时候,金在中才知道,姐夫早已成了自己心里唯一的标准,不可将就。

“我有什么好,值得你惦记这么久?”姐夫问,手指轻轻挠着金在中的脸。

金在中握住姐夫的手指,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你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不后悔吗?”姐夫问,声音嘶哑。

“不要你才后悔。”金在中说,心想金在熙果真没有看男人的眼光。

姐夫的眼眶泛红,双唇嗫嚅了半天,最后实在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房间里隐隐响起男人压抑的啜泣。


尾声

初七那天,金在中离开了G城。四个月后,他完成了最后的课题研究,拒绝了教授的挽留,也放弃了美国的offer,毅然决然地又回来了。

就在金在中离开G城的那个周末,金妈给金在中打了电话,说是姐夫终于同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又说姐夫说,如果金爸金妈不嫌弃,他就继续做他们的女婿,一直孝顺他们。金妈说这话的时候无限感慨,说只恨自己没有多生一个女儿。

“你姐虽然走了,可你姐夫依然每天都回来吃饭,我原以为他是想就这么赖着,赖到你姐回心转意,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不是的,他只是担心他也走了,这个家里就连个可以使唤的人都没有了。”

挂断电话,金在中就给姐夫发了个视频过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倒插门上瘾是吗”。

姐夫对着视频傻乐。

后来俩人每次在被窝里打架,金在中被欺负狠了就会把这事翻出来说:“混球!熊玩意儿!不把天鹅肉吃进嘴里不签字的王八蛋!惯会跟爷爷耍心眼!!!”

每当这个时候,姐夫回击金在中的都是更加勇猛的冲撞。

直到有一天,那个时候茵茵已经上中学了,而他们都已不再年轻。姐夫将金在中揽在怀里,小声说:“当年如果签了字,我和你之间唯一的那点联系就没了。”

金在中呆愣片刻,忽然笑了出来:“是吗?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老实交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姐夫眼神闪烁:“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别装傻。”金在中说,瘪瘪嘴,“臭流氓!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

姐夫望着金在中的眼睛,专注得令人心里发颤,久久,垂首在金在中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那天,你在楼道里跟我说你喜欢上了一个人,我当时有点蒙,心里莫名有些难受,可是当我回味过来那个人有可能是我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狂喜更加让我吃惊。我拼命工作,拼命赚钱,努力改变自己,尝试所有一切你感兴趣的东西,可我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傻瓜。”金在中轻声呢喃,抱住姐夫。

他又想起了男人A和男人B,他当时就很想回头告诉那个女生,感情不该用金钱来衡量。不愿意跟你分享的人,再好也没用,而赚一千块,给你九百九十九块也不代表那就是爱情。有那么一个人,他这一生都在害怕辜负了你的喜爱,所以不停地想要把自己变得更好,用更好的自己来与你相爱,不负你的期待。当你有幸遇到这个人的时候,哪怕他在遇见你的时候还不够好,也请抓牢他,一定别放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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